帅望过来打个招呼:“师父,哟,冷平!”
冷平微微不安,为啥是哟冷平啊?
然后韦帅望笑道:“这大冷的天,你爹自己不来,把你派来?真不是东西。”
冷平气愤地瞪韦帅望一眼,韦帅望后脑勺已经挨他师父一巴掌。
韦帅望就象没感觉一样,继续问:“你吃了吗?”
冷平答:“没。”我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我自己很难养成吃早饭的习惯。
帅望笑眯眯地:“没吃好,吃了容易吐出来。”
韩青再给他一巴掌:“闭上你的嘴!”
帅望无比孝顺地拉着韩青的手,给他揉揉:“你手痛不?”
韩青忍不住被气笑:“有点痛,下次我记得带鞭子。”
帅望笑:“别啊,到时候我还得给你揉心口,问你心疼不。”
韩青微笑:“知道我心疼,你就该老实点。”
帅望长叹一声:“师父啊,我很努力了,是金子总是要闪烁的,是针尖总是会扎手的,这怪得了我吗?难道啥案子一到我手上自动就真相大白了,也是我的错?人家不过是同他们聊聊天,他们就自首,我有什么办法?真他娘的,能不能有点信仰啊,咬紧牙关死不说,不就没事了?”
韩青望天:“好吧,宝剑锋从磨砺出,韦帅望接受你命定的磨难吧。”
帅望沮丧地:“可是我已经够锋利了,再磨就磨过了。”
韩青忍不住笑:“滚。”
帅望叹息一声:“我去了。”向校场中央走去。
韩青叫他:“帅望!”
帅望回头,那张刚才还笑嘻嘻的脸上,真的有一点痛楚,韩青过去,低声:“你不必……”
帅望苦笑:“我的责任,别担心,小事一桩。”
韩青轻声:“你是大人了,要学得冷漠一点,你已经尽力了,就不必无谓地遗恨了。”
帅望点头:“我知道,放心,我很冷。”吐一口气,零下三十度,活人都似小小蒸汽火车,越是寒冷,越证明人心是热的。帅望叹气,慢慢走到冷良身边,校场中央立起两根柱子,中间一横杠子。
冷良以他惯常的冷漠表情,看着立起的木桩。
帅望走过来,伸手封了冷良的功夫,免得他到时负痛,胡乱挣扎。冷良看他一眼,指点边上几个盒子:“这个,止痛药,那个,消毒的药水,那个止血带与止血钳子,这个桶,砍下的脚放到这个桶里。”
帅望扬眉:“你打算接回去?”
冷良白他一眼:“做成标本。”
帅望的脸色慢慢变白,半晌:“别难为我。”
冷良倒惊讶了:“什么?”
帅望气馁:“没什么。”
冷良看着帅望,半晌,终于道:“不关你的事,我没死,你已尽力。”
帅望目光半垂,没有表情。
远远看去,这两个人倒是一样的冷漠麻木的表情
帅望轻声:“止痛药吃了吗?”
冷良淡淡地:“有外人看着,直接昏过去不好吧?”
帅望道:“理他,谁敢废话,老子整死他。”
冷良忍不住微笑:“白费你师父一片苦心教你,还是长成这个刁恶样。”
帅望沉默一会儿:“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是个……好人。”好人的标准太高了,给我个两难的题目,我立刻就变成两面不是人的人。
冷良道:“谁介意。”我才不介意你是不是好人,我就知道在冷家最可信赖的就是你,每次遇险,只要找你出头。可惜这次踢到铁板了,真的踢到铁板了,小丫头宰了韦帅望的亲爹,我不但不敢求助,连真相都不告诉韦帅望。咋说呢,我女儿把你爹毒死了,当然了,她是故意的,当然了,她下毒的手法与决心,都是我教的,我当然没想到她会用到你爹身上,可是,她毕竟才六岁,没到法办的年纪,请放过她吧,虽然她自幼熟悉毒物,深谙杀人之道,也完全明白后果是啥。冷良不认为韦帅望对他亲爹真的象他说的那么冷酷无情,他不认为韦帅望会冒生命去救小凤凰,更何况他已经见识过冷先的坚忍毅力,为了与他无干的一个狗屁秘密,他就能忍着剥皮之痛不吭声,为了给他最忠诚的变态主子报仇,估计把他牙一颗颗拔下来,他也不会漏出一个字来。
冷先会把孩子送到什么地方去呢?
妓院?孤儿院?童工?奴隶?不能想,锥心之痛。
忘了吧,当她没存在过。或者,我应该用自己的自首换她的死亡吧?她的生命,以这样痛苦的杀戮开始,以后再多的欢乐也不能弥补生命里的苦涩吧?值得吗?淡淡的欢乐与锥心泣血之痛,值得吗?
或者,这才是冷恶的报复吧?那个家伙,哪会觉得死亡是一种惩罚呢?他觉得生存才是一种惩罚吧?
冷良一直眼睛望着远方,好象发生在面前的事反而不重要。
帅望按住他肩膀:“小凤凰什么样?我替你去找。”
冷良摇摇头,良久:“答应我,将来,如果你找到了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别伤她,如果她超过你忍耐的极限,直接杀了她。”
帅望道:“我会找到她。”
冷良微笑:“帅望,答应我别去找她。”
别让冷先想起她来就好了。
帅望呆呆地:“为什么?”
冷良跪下:“动手吧。”
仆人过来,把冷良双臂绑在横木上。
帅望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拔剑。
冷平后退一步,他见过死人,他也看到过黑狼砍下胡不归的手臂,不管是鲜血残肢还是死亡,冷平都见识过。
似乎面前的情景更残忍一点。
冷平说不清,是什么让他觉得残忍,行刑者与罪犯间平静而亲密的对话,象两个朋友,他们本来就是朋友。
冷平慢慢垂下眼睛,不,这同战争可不一样,不,我可不要看这一幕。
帅望拎着剑,半晌,慢慢举起来。
剑光一闪。
冷良全大眼睛,不,不痛,剑很快,没等痛,已经过去了。冷良最后的感觉,是他的脚很凉,以后的数十年,他一直觉得脚很凉,他的脚,永远留在冬季,也永远留给冷良一个冬天的记忆。
韦帅望的白衣上溅满鲜血,他跪下,在雪地上用钳子夹住冷良断开的血管,止血,冲洗伤口,简单包扎,抱起冷良,想起来,回头告诉下人:“把他的脚,放到水桶里,同其它东西一起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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