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任芝初的疑虑，黎珠默默取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任芝初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份亲子鉴定书！这下，连手都开始抖起来。
黎珠依然很平静，“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让你养这个孩子。”她语速不急不缓，端的有大家闺秀的自持，“我只是来告诉你，如果你无意留下这个孩子，那么，自此以后，孩子就与你无关，你签下这份声明，我们就两不相干。”
说着又递过来一份文件。
任芝初手抖得无力拿起第二份文件，只盯着鉴定书末尾处的99.9%，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被卷进数字里——她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黎珠话说的那么决绝，透着股赌气的意味，任芝初顿时愧疚不已，“你、你别误会，”她手心里沁出一层汗，努力挤出笑来，“既然是我——我们的孩子，我断不会不要的。”说着，努力把第二份文件往回推了推，就在文件上留下模糊的汗渍。
“这么说，你是不会签这个声明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黎珠才悄悄松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们结婚吧。”
*
结婚和生孩子都是人生头等大事，无论哪个突然从天而降，都让人承受不来。
任芝初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结婚的一天，尤其对象还是个女人。
如今时代不同了，虽然对于平民们来说，女人和女人结婚还不多见，不过华国的婚姻法早已经正式承认同性婚姻，所以真要结婚也没什么稀奇。
但任芝初对此毫无准备。
依她的打算，要先挣点钱，然后去繁华的中心城买套房，也去感受一下王大妈口中的“贵族”生活。
——这年月，平民和贵族有着天堑之别。虽然官方从未采用过“贵族”类似的用词，但对于平民们来说，那些各种发达科技集中的中心城就是贵族们的专属领地。
那里风景秀丽，如诗如画，尖端科技与山野风光融为一体，既不拥挤也不逼仄，唯一的不足就是昂贵，异常昂贵。昂贵到平民们穷尽毕生财富，也无法触及到它的边角。
而平民们生活的城镇，历史的齿轮似乎在这里生了绣，缓慢而迟钝地转动着，以至于许多像梅镇这样的地方宛如一颗凝固的琥珀，依然延续着数百年前的生活方式，和中心城俨然是两个世界。
这也是海石城被称为“公平之城”的原因。
海石城自有一套筛选标准，不因贵族而格外优待，也不因平民而恶意阻拦，只要你能通过海石城的大门，那么，你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本领攫取海石城的宝藏。
甚至于，有人发现，进入海石城的平民要远多于贵族，似乎是因为贵族们或多或少都有过基因改造的缘故。
而在现实中看似相安无事的平民和贵族，进入海石城后却变得水火不容。
尤其当平民们发现，贵族有意毁灭海石城这个无法掌控、甚至无法勘测的神秘之境后，部分极端平民就自发组成了狙杀小队，在海石城见贵族就杀。
因为平民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又在海石城拿到不少能力，贵族在海石城吃了不少亏，后来就学会了伪装平民。
任芝初只是记不起自己在海石城到底经历过什么，但对于城中平民和贵族的矛盾可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十分怀疑，自己怎么可能和身为贵族的黎珠发生关系。
甚至还让黎珠怀了孩子。
“我们遇到狙杀小队，”黎珠耐心地跟她解释，“技不如人，快被杀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但我被其中一个玩家种了蛊——”黎珠顿住，略作迟疑，“那种蛊——是一个平民的能力，可以让中蛊之人产生强烈欲望，并且无法解除，发生关系后蛊虫异化，让女性怀孕。”
她简短说罢，长舒一口气，“你是为救我不得已而为之。”
任芝初听得头皮发麻。
她实在没有过和人亲密的经验，平日里连话都很少，这会儿黎珠寥寥数语勾勒出过于不可描述的亲近——任芝初脸红之余，十分震惊。
但也不能因此同意结婚，“我要、要慎重考虑清楚。”
黎珠答应的很爽快，“可以。”她递给任芝初一枚拇指大小的名片，“尽快告诉我。”
*
黎珠离开后，任芝初攥着亲子鉴定书，回想着黎珠解释的那番话，心里砰砰的静不下来。
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不同于在人前时的温顺，此时的任芝初眉眼疏懒，原本可亲的眼眸微微上挑，端的是桀骜放肆！
她盯着鉴定书的数字，嘴角却勾出不屑来。
——这种把戏！
待天幕如泼墨一般骤然黑下来，任芝初把长发盘起，随手抓起一顶黑色棒球帽扣在脑门上，戴着口罩出了门。
走过长长的筒子街，原本漆黑的道路尽头就开始星星点点的亮起来。
再近些，更能听见喧嚷叫闹声。
任芝初经过街角，一拐弯，在一家红灯闪烁的贴膜店门口坐下来。
这家贴膜店有几十年历史了，门匾上“贴膜”两个字只剩下一半，斑驳的字迹乍看起来像“占月”，店主却依旧坚持不懈的给匾额缠上一圈小红灯，一闪一闪的，把整个街角都照得跟凶杀现场似的。
“怪渗人的。”任芝初念叨着，面上却一点不见惧色，倒是大大方方地用中指关节敲响破旧的老木桌面，“老板，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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