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义重重摔向地面，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如鹅毛落地。
头顶一轮绿色太阳，几乎将整片天穹染碧，原本的耀日成了暗夜萤火，放出微不足道的光辉，仿佛随时都要消亡。
他不受控制的怔住，魂灵欲要脱体而飞，转瞬焕然一新，蓝天白云取代了碧天。
恢复过来，怀义闷哼一声，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令人生不如死。
当年打下的根基如此雄厚，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今朝身中奇毒，仍然在庇护着他。
声音适时响起，顷刻间就唤醒他最久远的记忆。
老迈枯瘦的身躯飘向一处，仙家府邸，十亩灵田，百丈菩提，如此种种同一时间挤入眼帘。
李沧溟起身：“怀义，你老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苔藓块块落地，覆盖的白衣竟是一尘不染，面容较于当年甚至更为年轻，依稀十七八岁。
张怀义瘦躯震颤：“仙师。”
他须发皆白，面上沟壑纵横，身上飘出老人特有的味道，身受重伤，生息奄奄，又有垂死的腐朽气。
“我为你治伤。”
说着菩提树掉落叶片，翠绿如玉，光华闪烁，清香盈满口鼻，张怀义的呼吸都有力三分。
灵田中也飞来灵果，滞于叶片之上，两者缓缓交融，生机气息喷薄而出。
张怀义平复心绪，又生出震撼万千。
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懵懂稚子，而是悟得八奇技之炁体源流的顶尖异人，在整个异人界，足以排进前三。
斩杀一干甲申余孽，生命即将来到终点，却又来到此方。
方才天边碧日绝非虚幻，哪怕以他的实力，仍是不受控制，可以得知那是何等恐怖。
而此刻的蓝天白云为假，乃是出自仙师的手段，为了让他不受碧日干扰。
他明白这点，心灵更是震动。
这说明即便是今日的他，仍是被仙师轻易蒙蔽。
他小声开口：“不必了仙师，我中的是唐门天下第一奇毒丹噬，千百年来，没有人可以生还。”
“何足道哉。”
那一双温润眼瞳扫过周身，不仅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更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将发作的丹噬压制。
悚然惊觉，自从仙师出声，痛苦便消失无踪，重见的震撼太大，一时使他忽略过去了。
张怀义心中霎时掀起惊涛骇浪，从没有生还记录的丹噬，仙师不仅能压制于无形之中，且不过是这区区四字么？
“但你寿元将尽，损毁又重，哪怕补足，终究伤了根基，我可为你延寿三年。”
菩提叶与灵果，隐隐有了丹丸的形状。
张怀义颅内嗡嗡作响，他何尝不了解情况，离鬼门关一步之遥。
仙师将他拉扯回来就算了，竟还能让他继续苟活千日。
诚然自己今非昔比，和眼前人仍是有云泥之别。
仙师之能，不可揣度，难以估量！
让人震怖！
苦涩一笑：“不用了。”
“为何？”
张怀义面色变换，好似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早死晚死都要死，不如趁着还有力气。”
他颤栗的望了眼李沧溟：“您不知道，我有一个孙儿。”
“我知道，张楚岚。”
尽然丹噬没有发作，张怀义仍是胸腔紧缩。
一片菩提叶忽然落下，随着清风飘荡，张怀义颤栗的越发厉害：“就是他放心不下，这些年参悟了一门功夫，叫做炁体源流，虽然不是什么厉害功夫，但能够福泽后代，我想传给楚岚这孩子。”
菩提叶飘摇欲坠，每每却有风息将之托起，翠绿叶片上光影流连。
“八奇技术之尽头，还不厉害啊。”
“那是对于仙师来说，您的神通又岂会在意这些。”
李沧溟微微叹息，遥望远方，不觉盯上那片飘零的落叶，介于绿荫与阳光之间，不坠地面，不知光影之别。
“当然，您对我恩重如山，三颗神果助我度过数次生死难关，现在将之托付给您。”
“您若是有兴趣，尽可以自己参悟；如果没兴趣，那就交给楚岚吧。”
张怀义也许是觉得说的还不够清晰，张口想要继续，李沧溟失笑：“你要么交给我，如你所说，也算是报答恩德了；你要么让我交给你孙儿，也是在情理之中。你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说法，又算得了什么？”
张怀义如遭雷噬：“我，我……”
“你老了，也快死了。”
“是啊。”张怀义低下头颅，仙师依旧是昔年模样，他却已伤入膏肓，即将死去。
“我还是喜欢你年轻时候，那放荡不羁的样子。”
“让仙师失望了。”
“确实有一点，你知道我现在，从你眼里看到的是什么吗？”
双目照来，张怀义无言以对，仙师何等存在，神目如电，又岂会看不出来，他百般掩饰，不过是徒增笑话。
他也想回到少年时一般模样，在仙师膝下承欢，然而那怎么可能做到？
纵然会被看穿，他也不能不掩饰。
所以究竟是什么呢？
很简单——
怀义害怕……
或许仍然有些其他的情感在心中徘徊，可不管怎样，在这一刻，害怕占据上风，压倒了所有。
李沧溟笑了笑，随意盘坐：“都说人老成精，果然有点道理，和我说说吧，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菩提树下，二老相谈，笑声隐约飘来，一个闲然，一个附和。
当笑声消弭，飘摇的菩提叶终究是落在了地面。
也十分神奇，菩提树独木成林，遮盖的范围十分广大；阳光更是辉煌，将茫茫辽阔大地照耀。
那片叶子却落在两者分隔的中间地带，一半沐浴光辉，一半沉于暗影。
当夜幕降临，一切归于影中。
……
【尘歌洞天无法维系，请即刻转移，倒计时：60……59……】
金日彻底消失了，皓月也不再升起，李沧溟抬首，头顶的天空碧色盎然，似整块无暇的宝石倒扣。
他也窥见几分元凶的面貌，那是一颗包裹在碧光中的种子，有将人魂灵吸出体外的魔力。
这玩意出现之后，一万年缩减为九千年，后续更是如跑马灯跳动。
有理由怀疑，以前的一些种子打包前来投靠主人，毕竟魔力都是一样一样的！
……
鼎沸人声进入耳中，李沧溟从暗巷中走出。
一身白衣点尘不染，气质超凡脱俗，行于闹市，偏偏没有人感觉到异常。
来到一人之下的世界小半个时辰，才知道条件之艰苦，在洞天修行，如乘机穿云；在一人世界，却似土里狗刨。
【尘歌洞天已缩小为随身空间，在没有补充之前无法恢复原状，恢复洞天所需：古物、世界道理】
【兑换系统正在解锁中……】
系统陷入沉寂，这玩意存在感一直比较薄弱，他习以为常。
种子可以期待一下，修行还得看洞天。
若有所思：“世界道理？筑基修士应该接触不到，至于古物，难道是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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