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菡看着谢云流这般模样，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然后呢？”
“你带他离开了之后呢？”
谢云流不轻不重地瞥了龙菡一样：“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是不懂，”龙菡猛地站起来，她看着谢云流冷冷地说道：“我不懂你与那人是何种情谊，我也不懂临淄王诛杀韦后肃清朝堂是对是错，可我至少知道，若昨天我没能在太极广场之外拦住你，而是任由你带着那人远渡东瀛，纯阳宫上上下下都会因为你而陷入危险之中！”
“谢云流！从长安城见到你我便一直敬你为兄长，觉得你行事洒脱自有一番道理，然而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走了之成全了自己跟那人情谊，师父怎么办？二师兄怎么办？你的徒弟怎么办？你当着满宫弟子的面一掌重创师父逃宫，从此之后他们会怎样看待静虚一脉的弟子？他们会永远替你背着欺师灭祖的骂名！”
“把那人和纯阳宫放在秤上称量一番，孰重孰轻，你心中有谱吗？”
谢云流原本还想让龙菡闭嘴，然而龙菡越说越多，谢云流反而沉默了。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带着李重茂躲过重重追兵的绞杀，一路不停地逃，哪里有时间思考那么多？在那种情况下，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李重茂平安。
平安之后呢？逃走之后呢？该怎么做？他从小生活到大的纯阳宫又该如何……谢云流没有丝毫的头绪，他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也不敢想。
反正有师父在。昔年给李隆基送出那本《大统典论》的恩情，再加上纯阳宫在李唐皇室面前一向面子大……纯阳宫大约是不会有事儿的。即使有追兵，他谢云流这个主谋都不在了，还能让满宫连坐不成？
没了他……纯阳宫依旧是纯阳宫，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李重茂那里……李重茂只信他一人，这份情谊，他要如何偿还？
一时之间，谢云流陷入迷茫之中，他的心简直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着，那温度烫的难受，烫的他……想哭。
吕洞宾拍了拍龙菡的头，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给她擦脸。
龙菡冲动之下一口气儿说了那么多，现在也有些后悔。那些话原本不该她来说的，就算她是吕洞宾的徒弟、谢云流的师妹，可是一天之前，她跟谢云流的关系还仅仅止步于损友的范畴。
但龙菡不忍心，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谢云流因为那个可笑的误会跟李重茂一气之下去了东瀛，那简直是谢云流这辈子苦难生活的开端。
静虚一脉的弟子因为这件事在纯阳宫中受尽白眼和鄙视，尽管有李忘生暗中照拂，可依旧管不住所有的人心。光是如此也就算了，多年之后的宫中神武遗迹，李忘生谢云流再度重逢，原本冰释前嫌的好机会却因为祁进那个中二病误杀洛风而再无化解的可能。
一环套一环，因果相接，无数无可奈何的悲剧接连上演。如果当初谢云流没有那么冲动，他肯听完吕洞宾的话，他不去东瀛……是不是一切就能被避免了？
亦或是……陷入另外一种悲剧之中。
紫霄宫中安静下来，龙菡乖乖地站在吕洞宾身前，仰着脸让师父帮忙擦干净，谢云流则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散乱。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李忘生接到了上官博玉的传信急急忙忙赶过来，他推开紫霄宫的大门，在给吕洞宾见礼之后转向了谢云流。
然后李忘生呆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兄？你的脸……”
谢云流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李忘生。
“算了！”李忘生一咬牙说道：“这不是重点……师兄！你听我说！师父没有要把你交给朝廷！他老人家原本是想自己进宫找临淄王求情保下你与温王的！师父的意思是让温王从此就在纯阳宫当个一心求道不问世事的道士也好……总之你误会师父了！”
谢云流猛地睁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吕洞宾。
吕洞宾不理谢云流，依旧很认真地给龙菡擦那张花猫脸。
“师父……师父……”谢云流呢呢喃喃地说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踌躇着走到了吕洞宾的身前，神色似悲似喜：“我……徒弟……”
最终谢云流什么都没有说，他再一次跪了下来。
“行了。”吕洞宾终于把龙菡的脸擦到了一个满意的程度，他收起手帕，把谢云流扶了起来：“为师也有错，没有及时与你说清楚，若非小菡恰巧至此，险些酿成大祸。况且为师终究没能护得了温王，让你左右为难……”
“不，师父，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麻烦您老人家已是不应该。”谢云流勉强勾起一个发苦的笑容：“事已至此，徒弟愿意任凭师父发落。只是重茂……”
李重茂怎么样，谢云流也说不出来了，人都已经走了，他还能如何？追上去吗？
就像龙菡说的，谢云流若是真的走了，至纯阳宫于何地？置静虚一脉弟子于何地？
当时事发突然情况紧急，谢云流为了保他与李重茂的命，可以什么都不想，那现在呢？
李重茂与纯阳宫，原本就是个两难的选择，选了一方就没有另一方。
谢云流与李重茂之间的情谊，终究是因为这件事情，断的无法弥补。
谢云流告辞离开了，他想回去静一静。李忘生很担心他，便也向吕洞宾告辞，陪着谢云流一起回去。
龙菡看着二人相依的背影越走越远，也不知自己这番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师兄没事儿吗？”龙菡抿了抿嘴唇，拉住了吕洞宾的衣角。
吕洞宾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龙菡的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心魔已经种下，修为必有大损，此番劫难云流能否安然度过……全凭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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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作者收藏二百五了，哪个好心的小天使帮我点个收藏破掉这个数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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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王是李隆基，温王是李重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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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ゝ∠)_写的我很艰难啊……
旁观者清，杨少云不会多嘴，这些话只有龙菡能说，反正她都已经出手拍晕了谢云流，挥起板砖的那一刻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至于李重茂→_→吃土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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