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暖在尹光年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挫败感，这个一向爱教训她的男人头一次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尽管如此，她却并不觉得痛快。
她的痛苦他无从得知。
尹光年眸光暗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深信做总比不做好，我最怕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梁暖从未见过这样颓废的尹光年，他很低落很消沉，事实证明，好朋友的厄运把他再一次击垮了。
她直言不讳：“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老把自己当超人，什么都要揽到自己肩上，尹光年，你这样子会老得很快的。”
“你错了，我从不把自己当超人，我小时候以为自己是霍元甲。”他难得开起玩笑：“只是长大以后才知道，我哪是霍元甲，我不过是个路人甲。”
梁暖扑哧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这个老人家也有那么中二的时候。”
“告诉你一个秘密。”尹光年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梁暖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个秘密不太值钱。”
“哦，看来你不想知道，那我不说了。”
“哎！”
尹光年见梁暖瞪圆眼抗议，好心情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我长白头发了。”
“吃了吧。”梁暖把粥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今天才知道自己是老年人了吗？我以为你早知道。”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很怕死。”尹光年端起碗顺从地喝起粥，“我本来想在45岁之前赚够钱退休做家庭妇男的，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太冒进，所以推迟到50岁吧，赚够两辈子的钱，实现财务自由，然后带着老婆孩子环游世界。”
书房的气氛融洽起来，梁暖却流露出不满：“我走了，受不了你这炫富的嘴脸。”
“不再聊聊吗？”尹光年见她真要走，出声挽留，“不炫富也可以，哭穷我也很擅长的。”
“我说你今晚是大权附身了吧？”梁暖竟然被他逗笑：“想说话就跟十五说去啊，我一见你就想痛骂你伪君子，这你都无所谓吗？”
尹光年弯腰抚摸正蜷在他脚边假寐的十五，十五舒服地动了动。
他遗憾地说： “我对十五说什么，他都只会回答一个字。”
“汪。”梁暖顺势开起玩笑。
尹光年抬头，眼里跳动着笑意：“你抢了人家唯一的台词。”
“尹光年，我今天才发现你其实很幼稚。”梁暖干脆不走了，坐在他桌前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我们女人呢，用一个词专门来定义你这种男人。”
“什么？”对面的男人显露出好奇。
“闷骚。”梁暖微笑，“大权是明骚，威廉是暗贱，你这种呢，就是闷骚。”
尹光年喝完了粥擦嘴：“听上去都不是好词。”
“单身是病，你们这些单身汉都该谈恋爱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想当着我这个孤寡老人的面晒恩爱。”尹光年失笑，问她，“今天不约会？”
“他这几天出差了。”在他面前梁暖也不避讳肖诚这个人，却也不打算多聊私事，反问他，“你呢？不打算约那天相亲的妹子吗？阿姨一直在问你们的进展呢。”
尹光年懒洋洋得靠在椅子上：“两个工作狂不适合在一起。”
梁暖心一动：“那就是说，你们有联系喽？”
尹光年并不否认：“微信里偶尔问候了几次，聊的都是工作。”
“女人真是可悲，明明只想投其所好，到了男人这里，却被当成了工作狂。”
对于她的结论，尹光年不予置评，只是淡淡道：“单身不是病，只是一个不算太好的习惯，让人不想改变现状。”
梁暖沉默，今天应该是他头一次向她袒露他的感情现状，他说他习惯了单身，也许潜台词是，他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再追问下去就显得过分关心了，见他的桌上摆着一张照片，两个年轻男人穿着蓝色毕业礼服，互相搭着彼此的肩膀，对着镜头笑得意气风发，其中一个是尹光年，另一个比他矮一些，戴着眼镜长相斯文，她便问：“这就是你好朋友？”
“嗯。”尹光年有些伤感：“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那年同时被华尔街录取，他去了高盛，我去了摩根斯坦利。”
“一起走过青春的小伙伴啊。”梁暖想起她和韩苏苏之间岌岌可危的友情，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尹光年苦笑了一下：“如果有办法，乔布斯就不会死。”
“癌症真的太可怕了，得了它就等于被判了死刑。”梁暖忍不住感慨。
尹光年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忙吧，我下去了。”生怕楼下的舅妈误会，梁暖道别，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再次被尹光年叫住了。
“暖暖。”
梁暖的心跳了一下，事实上他很少叫她名字，这一声看似普通的“暖暖”，低沉却令人不自觉地回味，犹如一根羽毛撩拨着人心，她的呼吸立刻乱了节拍。
她回头望着他，不明所以。
“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拒绝。”尹光年表情迟疑：“暖暖，我们……不如试试看做朋友吧？”
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梁暖在片刻错愕后重新找回了冷静。
“想做我朋友啊。”她嘴角的笑凝固住了：“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也得癌症要死了，你会为我喝醉吗？”
尹光年皱眉：“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假设。”
“没有人喜欢咒自己死。”梁暖直言不讳，“我只是想听你的真心话。”
“如果你非要我的回答。”尹光年紧盯她的眼睛，“我的答案是，我会。”
又是一阵沉默，对视的两人仿佛在对峙，仿佛又在做着某种妥协。
“好，我不拒绝你。”梁暖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就祝我们的友情天长地久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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