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日开会，该室除甲外，人人皆检讨不暇。领导训斥曰：‘吾不信不能按时上下班，连办公室的门都忘记锁者干得了大事！德国人时间观念强，做事周密严谨，如尔等所言，德国系‘女儿国’乎？！’众‘男子汉’皆低头、红脸，如小媳妇也。”
“谁写的？”玉洁问。
“大老黑。”
“大老黑？！”
我没吱声，我想应该是的。大老黑虽然长得牛高马大的，可在班里，那是出了名的细心人。他的长相和他的性格反差特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想象不到他那么个粗手大脚，看似黑李逵的人，写的字小得像苍蝇屎似的。据说他不但会织毛线还会绣花呢。记得那年流行玩“解魔链、魔套”什么的，他就买了一大包，十多种在宿舍里解。我们班的许多同学，都好奇地向他借来解着玩。因为太难了，所以同学们都没耐心解，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一周的时间，也才解出了两种。我想，既然设计者说解得开，那一定是可以解开的。我又硬着头皮研究了一个多月，解出了七八种，剩下的几种再也解不开——也没耐心了。而大老黑却用了半年的时间，将其全解开了！另外，大老黑爱干净，他们宿舍从来都是一层不染的，他还特爱关窗子，怕灰。
想着，我问小上海，大老黑是不是写自己的亲身经历。小上海说好像是的：“他说，他对那些做事‘麻麻杂杂’（昆明方言：做事不认真、丢三落四），却对干得好的人‘颠声气’（昆明方言：调侃、嘲讽）的人特反感。”
我点点头，才工作那会儿，我也曾被颠过声气。
记得刚工作没几天，周末下班忘了关窗，周一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同室的周小姐大呼小叫起来。原来，有只小老鼠从窗子进到办公室，可能周小姐抽屉里的食物太丰富，就在她的抽屉里住了下来，当她拉开抽屉，那小老鼠就跳了出来。小老鼠在我们全室人的翻箱倒柜、围追堵截下终于呜呼哀哉了。可小老鼠留给我们的记忆也太深刻了：抱头鼠窜如惊弓鸟、漏网鱼的小老鼠，把我们的办公室搅得凳倒桌歪、乱七八糟的，更可笑的是慌不择路的小老鼠钻进了周小姐的裤子里，吓得花容失色的周小姐，把高跟鞋的小高跟都跳断了。“打扫战场”后才发现，除了周小姐，其他人的办公桌抽屉、柜子都被小老鼠游玩了一遍，它给每人都留了点小小的纪念：咬坏、撕烂的书、信、屙的屎尿。我最心疼的是玉洁换给我的那本《四角号码字典》。那是上初一时搞卫生，玉洁不小心把自己的《新华字典》掉水里，回去后，她父亲就翻了这本字典给她，可她用不来，我便把我的《新华字典》换给了她。记得当她母亲知道后，还对我开玩笑说：“书是我家的，人也是我家的算了。”还要玉洁我俩爱护“信物”。我真的很爱这信物，这不是它好用，而是因为同学们都不会用这本字典，连老师们都说“看着就头疼”，这让我特有成就感。可现在，这字典被小老鼠撒了泡黄黄的尿液在上面，弄得我心痛不已。后来我调到了安大姐她们处。这是全局最大的一个处，六男一女，我去后就成了七男一女，被大家戏称为“八洞神仙”，还说这个处就是精彩，“前门去熊、后门进狼（郎）”（熊处长退休后，从局办公室调来了郎处长），现在又来了个“高瞻远瞩”的帅哥。郎处长爱开玩笑，处里的同事经常被他“颠声气”。我才调过来时，如安大姐所言：“又听话又勤快，做事认真负责”。郎处长也特喜欢我，也没颠我的声气。我听其他同事说，周局曾问郎处长我工作的情况，郎处长说我“不错、可以。”我知道自己刚进单位、资历浅，另外，其他前辈们工作也是踏踏实实、积极肯干的，特别是刘总，每天上班都是最早进的办公室，我们到时，卫生差不多被他搞完了。我想，人家老同志都这么积极，我当然不能落后了，也忙着早点到办公室，争着打扫卫生。我吃过忘了关窗，被小老鼠大闹办公室的苦，所以下班也就特关心门窗是否关好。后来，是不是因为我们办公室太寂寞了——周局就说过，这个办公室是最死气沉沉的：“不走到门口，你都不知道有几尊菩萨坐里面。”而有的办公室因女人多：“像有千只鸭子在呱呱的吵架。”可能是看我老实一点，郎处长把活跃办公室气氛的矛头对准了我，开始拿我开涮，另几个人也为虎作伥的颠声气。他们找不到我的毛病，只好“唱隔壁戏”（指桑骂槐），说什么：“男人做事不能太细、太认真，要有男子汉的气概”、“男子汉要大大咧咧的”等等等。我没说什么。才工作的第一天，母亲早早的就起床为我煮早点，并一再对我说刚工作，一定要改了上学时丢三落四、大咧咧的毛病，不要迟到早退，眼里要有活儿。所以，我想自己初来乍到，工作认真仔细、勤快点是应该的，他们爱调侃就调吧，我的心里虽然不能撑船，但容点闲言碎语也还可以。另外，刘总比我还细、还认真，他也没说什么。可安大姐却对郎处他们说我“咋精”（昆明方言：认真、仔细、斤斤计较）打抱不平，说像我这样勤脚快手的年轻人都要打击，完全是窝老“粪草”（昆明俚语：要不得、做不了事）：“哦，‘小事’都让女人干，还要你们男人干什么？‘咋精’怎么啦？咋精成就完美、精工做出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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