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杨敏看到了我表情的变化。
“我想起了报上说，现在好多老人单独住，有的死了几天都没人知道。我希望永远和父母住一块。”
杨敏使劲的点了点头。
四十九
装修新房时，子健来帮了一会儿忙——他请了一天的假，准备来出工出力的，可才干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他表姐夫飙车，死了。
“狂嘛，昨天才买的高级跑车，还没上牌，今天带朋友去兜风就撞死了。”子健愁眉苦脸起来。
“是那个特有钱的？”
“有钱有什么用？不负责任！唉，我表姐惨喽，儿子还上着中学。”
我们一家子跟着子健唏吁了一回。
下午，老乱也带着女朋友帮忙来了。
母亲问老乱，他准备什么时候请吃喜糖，老乱也像我一样抓着头，做出了忸怩样。
过后，他偷偷地对我说，对现在的这位还不满意。
“还不满意？”我不觉放大了声音
“嘘，小点声。”
我笑笑，没再说什么。对我来说，老乱我太了解了，那年帮他写论文时，只知道他老乱绰号的来历，可因为那篇《论妖精》，使他对我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便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成了我的好朋友之一。我慢慢的对他有了全面的了解：这一部分是他自己的表白，一部分是小老头说的。原来，以前老乱父亲单位有个姓攸的男子，是名电工，此人快四十岁还没结婚，一天到晚，有空就看书。别看他只是高中生，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送外号“攸博士”。有段时间，老乱父亲的刨床电路老出毛病，便请他来修理，每次修好了，老乱的父亲都爱请他到家里吃饭，一来二去，老乱便和他混熟了。
“奇人，真正的奇人：历史常识、文学艺术、生活常识、吹拉弹唱、三教九流、天文地理、医药……只要你问，没有不知道的。他的房间到处是书，我曾在他住处看到四本这么厚，”他比了个比砖头还厚的动作，“划了很多红杠杠的《马恩列斯全集》——那种书都看得完。”老乱满怀敬意的对我说。
据老乱说，受他的影响，老乱也爱上了看书，初中的时候他的成绩还一直名列前茅。曾经，他还豪情壮志的发下誓言：“男儿当自强，北大是方向！”
可高一的时候出了点毛病：他爱上了从版纳来的女生撒嫣而不能自拔。
撒嫣，人长得有点黑，可身材修长苗条，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水灵灵的煞是迷人，特别是那带着浓浓傣味的声音更是那么的嗲、那么的甜。才来几天，就迷倒了一大帮情窦初开的男生。开始，老乱心坚如铁，还自称自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并做出正人君子状的对班上迷撒嫣的男生们说：“你们如果拿不下，让别班的饿老虎抢走了，等高考完，我找你们算账！”
可一个月不到，他就按捺不住了。小老头笑他，他还狡辩：“啊，她那眼睛，那声音……除非我有病。欧阳（小老头），你如果能让她闭上眼睛，也不说话，我……我……我就不想她！”
结果，他打败了所有的情敌：“公开的、暗藏的；表面的、隐蔽的。”这是他对小老头说的话。
“你是用什么办法……”
“你猜。”他故意对小老头卖关子。
“猜不到。我只知道你在友谊巷和人搞‘友谊’（打架）的事。”
“不但打架，还和人练嘴、比财气！你可知道，这可是个战略战术：‘文攻武卫’加‘糖衣炮弹’。”
“你从哪学来的？”小老头有点吃惊。
“攸博士。”
可好景不长，一年不到，撒嫣家搬昆明了。
撒嫣走后，老乱成了祥林嫂，见人就是：“如果不是她家搬昆明……”
“知道夸父逐日么？居然爱上了，昆明算远？再远，就是天边也把她追回来！”小老头激将他。
当时他没去昆明。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班主任，一个三十多岁，“比学生还学生的娃娃头”（这是校长对这个当了两届高中班主任，而两届高中班的高考录取率，都达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爱将的评语）的金老师，就忍不住对他的学生加徒弟（跟他学小号）的小老头说：“你想撒嫣的父亲是个什么人？英雄！——一年的时间，她父亲就完成了从版纳州的孟腊县，到玉溪再到昆明的三级跳。虎父无犬子，不信，你注意了，将来撒嫣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怜弟子们，被她撒了一把嫣（盐），辣得血淋淋、泪汪汪就这么一下”，他比了个两手一摊的动作：“走了。”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说：“你还不错，没被嫣（盐）蜇了眼睛。”
“没有，只是没暴露，不然你怎么会批评我成绩下滑……”小老头红了脸。
“还算诚实，没蜇到是假话。其实，我的眼也被蜇红——我都恨自己结婚早了。”
金老师的话，让正不自在的小老头笑了起来。
后来，小老头问老乱为什么没去昆明，老乱说是攸博士叫他别去。
“为什么？”
“他说撒嫣非一般女孩，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聪明到极至的人。那次我和他上街，经过学校时，我对他说了撒嫣，他说带他见识见识。到撒嫣宿舍，见门开着，但没人。我正纳闷，就听到撒嫣哼着歌上楼的声音，攸博士应变能力特快，他叫我躲门后，看撒嫣见到他时的反应。‘您是找小王还是找……’当时我在门后看得非常清楚，撒嫣看到攸博士后，只愣了千分之一秒，便面带微笑，很自然的问攸博士找谁，并不慌不忙的退到了门外。事后，攸博士对我说此女非常人可比，活脱脱一个‘智斗’上的阿庆嫂。撒嫣家搬昆明后，你不是叫我去找她？我都想去了，便去问攸博士怎么个找法。‘搬了多长时间？’‘一个多月。’‘别去了。有统计表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相遇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另外，她并没把你放心上，不然她早和你联系了。据我观察，她可以和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同学来往，但谁也得不到她的真爱，而你只是其中之一。在你介绍我认识她以后，我见到她和其他男孩在一起不止一次。我想告诉你，但怕你惹祸，我想她可能也是这个意思——责任在我，我教你的办法只能对付一般的女孩。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你所谓的情敌，甚至我们这个小城市。她属于大城市，是个当高官、部长夫人的料。’听了攸博士的话，我如梦方醒，怪不得她从未主动约过我，原来她不但八面玲珑，还暗渡陈仓，让我和那些爱她的人鞍前马后的为她瞎忙——她早知道，她家不用一年就要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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