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到满屋的烟子，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站在床前。当我跟着小女孩来到厨房，不觉吃了一惊：怎么那么多人，老老少少的有二十几个。
“这是我的好朋友高远，这是老村长。”子健介绍道。
老村长不善言谈，他眯缝着眼睛，呵呵地对我笑，把个脸弄得沟壑纵横的。
那么多人笑眯眯的站着看我和子健吃饭，我有点不自然。
老村长看出来了，他挣红了脸的说：“慢……用……用。”而后带着其他的人走了。
“这就是大山里纯朴的人。”子健说。
“来前你打过电话？”我有点纳闷，不然哪来那么多菜：腊肉、香肠，还有许多的小菜。
“哪里，看到学校里灯亮，他们就知道我从昆明回来了。
我不语，心底涌起了些许的感动。
“喂，你怎么啦？先前见你进来，眼角好像就挂着泪痕。”
“睡了一会，梦见雯。”
“你曾经的那一位？……她深爱你，你也爱她么？”
我点了点头。
是的，雯爱我，爱得那么深、那么纯、那么真。我曾听她母亲说，自从找到我后，她就像吃了笑笑虫似的，有时一个人坐着，也会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有几次等我过去，就坐立不安的，像个小疯子。疯起来跳出跳进，把个家搞得乱七八糟的，连她父亲都说她是“病”得真了。我想她母亲说的应该是真的，那时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眼里对我露出的殷殷深情，觉得我脑海深处闪现出牧羊女的念头，完全是对她痴情的亵渎和对自己花心的嘲讽！但人（也可能别人不像我），就那么奇怪，你越想忘掉的，它越是顽固的扎根在你的心头——牧羊女，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羞答答的一笑？难道你呼出的气息是罂粟花粉，闻了就会上瘾，难以忘怀？……
吃完饭，已十点多了。因太累，我和子健也就睡了。可到了下半夜，我却莫明其妙的醒了，而后便辗
转反侧的无法入睡。我轻轻的坐起，透过窗帘，我看到一勾弯月静静的挂在枝头，熠熠的放着惨淡的光。我觉得，这月牙儿怎么与我和雯坐在她家的草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那么的清纯、那么的明净。记得，那时我无端的想起了牧羊女，觉得自己有点龌龊，便不自觉的随口说：“人的内心，也像这月牙儿一样明净，就好了。”和我并排躺草地上，遥望夜空、数星星的雯翻过身，将两手做莲花状撑着下巴，扬起头，柔声道：“你的心……不一样？”
我摇了摇头：“不，它有见不得人的东东。”
雯叹口气，又躺了下去，并把头靠在了我的腿上，幽幽道：“其实，我也有秘密。”她忽然又翻转身，激动的说：“不过我的秘密，只告诉一个人——就、是、你！”
我从来对女孩子的“秘密”不感兴趣，不是说：“女人的心你是永远琢磨不透的”么？记得一向严肃认真的玉洁，偶尔也会哼：“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可那时，看着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什么秘密？”
“唔……等那一天，我将它捧到你面前。”
我想，她说的“那一天”，可能就是她所期望的新婚之夜吧？因为从她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中，我不但看到了她明亮的、黑黝黝的眼睛，也看到了她发烫的、红扑扑的脸。
而现在，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心底被我生生压着的悲哀，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上眼帘，化作滴滴泪珠夺眶而出。
“睡不着？”子健开了灯：“又想雯了？”
“嗯。”
“唉，你比我陷的深啊。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不行！”子健披衣起床，倒了杯水，端着坐床沿上。
“雯对我真的太好了，好得找不出点滴的毛病。人也长得靓丽，如‘花仙子’。”
“真有那么漂亮、那么好？”
我点了点头：“还天真。等回去我拿张相片……不过，相片没她本人漂亮。”
“当然，相片是没有温度的。可惜没见过……喂，不对，在等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我去过你家好几次，怎么没见过？”
“那时她们学校要搞歌咏比赛，她忙着排练去了——有时她走了你才来，有时你刚走，她却来了。”
“哦，是这样。……高远，你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优秀的男人。你不能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不说你长得如何好和如何有能耐、有水平，就你的善良和关心人、体贴人及为人处事的方方面面，都让我自叹弗如。恕我妄言，你就是不上学、没文凭，就凭你为人的优秀，在世上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乱说！不上学，优秀不了。”我苦笑道。
“从失恋中我明白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们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掉进一滩‘情、情、情’的泥潭里出不来？你现在就这毛病……‘天下何人不识君？’”
我无言以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这么说，可我就是难从这“病根”里解脱出来。是啊，“天下何处无芳草”？这话乍听有道理，为自己解脱么。可仔细想来，特别是现在，将这话用在我身上，就有点无情无义的味道。
“记得上高中时，有一次我俩吃完晚饭，沿盘龙江边散步时你讲的话么？记得那时你充满了豪气的说：‘将来的某一天，人们会说：这，就是高远和子健曾经走过的地方。’你还说：***能‘粪土当年万户侯’，我们怎么不能？记得你让我猜的谜语：‘不以身材论美丽，肥瘦随缘都欢喜；嫁予疾风无所惧，追风逐日有胆气！’想想，气球都有即使被晒爆、粉身碎骨，也要追逐光明、迎着暴风骤雨，直上云霄的精神，难道我们还不如气球吗？那时，你在练毛笔字的时候，常常如你所言：‘灵感来了’，而随手就能写出一首‘青春加油诗’。高三上学期期末考前，我俩‘踏雪寻梅’的事，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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